「就是她!」
嚴厲的聲音自遠而近。
「抓住她!」
急促的腳步雜音之中,混雜著一聲嚎叫。
一群帶著警棍的男人追逐一個女孩,飄逸的棕髮間兩只耳朵下垂,裙襬下短小的尾巴顫抖地擺動。
她是狗。

克雷拉自車窗探頭出去。
街道上嘈鬧的人群映入眼簾,一成不變熙來攘往,絲毫無違和感的景象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罹患了幻聽。
但下一秒他就證實了那不是幻覺。
擋風玻璃的另一邊,一個女孩的身影呼嘯而過。
「抓住她!」四五個黑衣警察隨後而來,卻追丟了女孩。女孩身手矯捷,越過了汽車車蓋就消失無蹤。
「發生什麼事了?」克雷拉打開車門走出,攔下那幾位警察。
「你有沒有看到那個有耳朵的?」
沒有得到答案又被丟了一個問題,克雷拉摸了摸下巴,指了一個方向回答:「好像往那裏去了…」
「笨蛋!不要救我!!」
警察一驚,睜圓的雙眼搜索方才聲音的出處。
「你會被我…連累的…」
克雷拉露出前功盡棄的眼神,微微對車子後方瞄了一眼。
「快,附近找一找!好像在車子後方…啊,你幹什麼…嗚咳!」
發號施令的警官後頸突然中了一記,就這樣昏倒在地。
「你幹什麼,造反哪!」其他人見狀怒吼,紛紛往克雷拉衝來。
「實在很抱歉,我只是看不慣你們這些傢伙的行為,對待女士應該要紳士一點才對…」嘴角微揚,克雷拉閃過迎面而來的棍子,順手又劈倒一名警員。
「混帳!不要袒護她,她是…」其中一位慌張起來,掏出槍扣下板機正對著克雷拉。
只在分秒之間,克雷拉將其他人制伏,然後低身閃過那枚子彈。
很可惜的臉頰還是被彈道劃開一道痕跡,暗紅的血自內流出。
「嘖,現在警察都這麼沒大腦嗎?街上人那麼多,也不經過思考就開槍!」克雷拉的眼神突然肅厲起來,瞬間已棲近警員身旁,抄走他的槍,「真失禮!」
當克雷拉順勢給他一劈,那位警員才看清他的臉。
「你,難道是…」
意識漸昏漸沉,他緩緩倒了下去。
「克雷拉…警官…」
解決了警群,克雷拉拍掉手上的灰塵,忽然覺得不對。
「傷腦筋,果然不該在人多的地方…」
流著冷汗,他刻意不去理周圍民眾的視線,走到車子後頭。
女孩早已不見蹤影。

「呼、呼…」
拖著沉重的步伐,筋疲力盡地走著,她終於靠在一處牆角,小伸出舌喘息。
不會有人追來了吧?不,在這種暗巷沒有人找得到我的,女孩盤算著。
黃昏的跫音悄悄接近,眼前的黑暗使女孩沉入思緒,越是想著身子就蜷縮得越緊。
同樣是有生命的物類,為什麼我們卻…卻要接受這種命運呢?
她抿緊嘴唇,將頭埋進膝間。
「找到妳了。」
「嗚汪!」
一個男人的臉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,女孩嚇得退開。
是那個…剛救了自己的男人!
「我叫克雷拉,妳就是剛剛他們說的那個吧…」他伸出手,「站得起來嗎?」
如此的溫柔笑臉,卻使女孩感到厭惡。
她甩開那隻手,大吼。
「不要碰我,虛假的人類!」
頭頂上兩只茶色的獸耳直豎,恐懼的黑色眼瞳顫顫地瞪視,咧開的牙齒特別地銳利。
克雷拉嘆了口氣,注視女孩的左腳:「妳的腳受傷了,對吧?」
「唔!...」女孩語塞。
「妳跳過我車子的時候,我聽到妳的腳撞到的聲音,很大聲,不可能會沒事,所以…」
就這麼一個理由讓他大費周章來找她?太荒謬了!
「不用你…多管…閒事……」試著想要證明自己不需要幫忙,可太過勉強使女孩跌坐在地,疼痛的神色盡然表現在臉上,雙頰也染上一層羞赧的紅暈。
克雷拉不管女孩同不同意,將她輕輕抱起。「受傷就得要敷藥才行,到我家來吧!」
在克雷拉懷裡的女孩不情願地嘀咕了幾聲。
「…依奴麗。」
「依奴麗嗎?好名字,我們走吧。」

雙腳泡在水中的感覺,沁涼而舒服,使疼痛減緩了許多。
克雷拉從水盆裡捧起依奴麗的左腳,將藥用貼布敷在紅腫的傷處。
「…為什麼要救我?」女孩直視眼前對她好的男人。
「我才想問你,為什麼會被一堆臭男人追?」克雷拉將傷處紮上紗布,問道:「妳偷東西嗎?」
「…不是。」
「那就是被盯上囉,唉呀現在的男人都好色成性了,像我這樣已經瀕臨絕種的紳士不可能對女士見死不救…」
「我是狗。」
水盆裡的水全部潑灑出來,克雷拉猛地站起,驚訝地看著她。
依奴麗向是對這種態度習以為常。
「怎麼可能啊,狗是用四隻腳在地上爬的動物耶!而且還是美味的家常菜之一,妳別嚇唬我好不好…」
「沒錯,我的同胞們全進了你們人類的肚子裡!」女孩的瞳中帶著仇恨,咬牙道。
「我是狗,是進化過的狗,也是即將被當成食物的狗。」
克雷拉默然。
這年頭的科技可真進步,連狗也可以進化成人的樣子嗎?他汗顏。
撥開依奴麗的長髮,用手指搓揉她的耳朵。毛茸茸的觸感充滿熱暖的體溫,細嫩的耳肉在指間滑撫,柔軟的感覺打開了記憶深處。
「…知道我是真的就不要再摸了。」依奴麗不耐煩地把克雷拉的“騷擾之手”推開。
「我還是想知道你是怎麼進化的。」
「…這說來話長…」
「記得那個法令吧?」依奴麗坐到床上,眼神沉下去。
「自從狗兒成為食物的法令通過以後,我們狗族在人類眼中已經變成食物。大批大批的同胞被送進屠宰場,被剝皮剮肉而死亡,殘存的不是躲就是逃,卻敵不過人類用錯智慧的腦袋,根本活不了多久…太多同胞死去,使很多母親還沒有生下孩子就葬在鍋子裡,孩子減少,捕獵又頻繁,我們還是要生存啊…所以只好用最糟糕的方法…」
依奴麗說到這,頭低的不能再低。
「…我就是爸爸和一個人類女性生下來的。」
克雷拉倒吸一口氣。
「我們也不知道這種下流的方法行不行得通,畢竟種族不同又很強迫…總之我就是這樣來的,雖然是僥倖地逃過一劫。」
廢話!有那種人獸都不是的孩子乾脆拿掉算了!
「或許我小時後耳朵和尾巴都還不明顯吧,被棄在外頭竟然還有人把我撿回家養,害我一度以為自己是個人…但當我長到這種身高的時候,有一天的晚餐簡直讓我幾乎要吐。」
她懼然的眼睛彷彿被震懾一般,抱頭失聲。
「那個熟悉的味道即使被香料覆蓋也抹滅不了…在桌上的盤子裡,躺著的是我的父親!」
「我咬死了他,那個養我的人類,而我也明白自己再也無法藏匿我是狗的事實,和人類只能拉開距離,逃躲追殺,因為我總有一天也會變成桌上的食物…」
我不想、我一點也不想這樣…依奴麗的聲音越來越小,最後只剩嗚咽的抽泣,像動物在哀鳴一樣。
克雷拉愣愣地站著,腦中回想他吃了多少狗肉,送了多少生命入屠宰場…
曾經有句話這樣說,“狗是人類的朋友”,如今這句話已變成虛假的名詞,成為歷史了嗎?
一直以來,人類總是見這種動物好吃,就拼命地抓來吃,吃完再用人工養殖法增殖繁衍,從未考慮過他們的心情。
這樣一想,突然有一點後悔。
幾百年來,我們都做錯了嗎?只不過是要活下去而已,便剝奪了牠們的幸福…
人類好自私、好自私啊!
看著依奴麗嚶嚶啜泣的模樣,克雷拉想伸出手去撫摸她的臉頰,擦去她的淚水安慰她…
屋子的門霎時被打開。
「尋獲失蹤的狗兒一隻,以及克雷拉.藍修魯基,因出手毆打警員五名,將帶回警局審訊。狗兒則明日送往屠宰場。報告完畢。」
一個警官帶著大批警員衝進克雷拉的家門。

「…人類真是愚蠢的動物,老是注意衛生啦治安什麼的,心中的那份親愛早就沒了啊…想到以前我族總是和人類玩在一起、生活在一塊,幸福的時光難道就消失的特別快嗎…」
「話說我們竟然被關在一起,該說是幸運嗎?」
陰暗窄小的牢房裡,依奴麗轉頭望向盤坐著的克雷拉。
克雷拉回答,從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支菸點上:「是我用前任警官的頭銜去換的,因此我明天就能出獄了,權位這種東西還真是好用。」
「…前任警官嗎?」
克雷拉吐了一口菸氣,表情變得凝重。
「正如妳想像的,我曾經也把一大堆的狗送到那裏去…可能是我太善良了,罪惡感作祟吧!作了一陣子就沒做了,不過爬到這麼高的位子突然放棄還真是有點可惜…」
腦袋中了一記依奴麗丟過去的小石頭,克雷拉苦笑。
「或許,人類真的是自私吧,因為我們也想活下去。」他望著陰暗的天花板,喃喃說道:「沒考慮到你們還真是說不過去,我們的思想千百年來都是如此單純,要改也難改啊…」
「但是世界上還是有會為動物著想的人類喔!」克雷拉突然這麼說,讓依奴麗有點兒驚訝。
「一定會有人出來制止這項不合理的法律的,或許不是現在。但以後,說不定就是明天,只要凝聚大家的力量,我相信有一天狗會再度成為人類的幫助,或者是朋友。」
「我也會加入那一些人的行列的,你等著看吧!」他握緊拳頭。
依奴麗若有所思的望著他,眨了一下眼睛說道。
「我恐怕看不到了呢…」她說,苦笑著:「明天我們就分道揚鑣了,你會繼續過你的生活,我的生活則結束了。之後的事,誰都說不準呢…」
「真是的,要是讓我早點遇到你這種爛好人就好了。」
她閉上眼睛,小吐一口氣。
「好吧!你救了我,又幫我包紮傷口,我該怎麼報答你才好呢?」她語一出,才驚覺自己的話裡有語病:「啊!好像沒辦法報答了…真是的,我明天就要死了呀!哈哈!」
「可以,你還可以替我做一件事。」
「嗯?」
克雷拉的手寵溺的在依奴麗頭上胡亂摸了一把,「當我的朋友吧!我一直都相信一個道理,即使是今天才見面也算點頭之交喔!」
「就算“狗是人類的朋友”這句話即將成為歷史,我也要當最後的那一個,歷史的見證者。」
他微微一笑,瞳中映著依奴麗的臉龐。
「妳願意,跟我做朋友嗎?」
後者沒有回答,伸出舌頭舔拭著克雷拉臉上的傷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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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上內容都是假的(笑)
是因為今年3/24的新聞:韓國首爾市府發表"狗肉衛生管理政策",並預計於5月修改"畜產品加工處理法"正式將狗列為畜產品食用項目...才引發這個靈感的。
當然不會像我寫的那麼糟啦!只是突然覺得這樣很沒人道...
萬物之靈就能統御其他動物的生命嗎?
有時覺得想吃就吃,想養就養,這樣的性格實在是太過分了。
就連連署活動大家也是抱著好玩的心情去填名字,心不在焉的就讓這件事過去了。

我們的愛到哪裡去了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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