蒼い蘭

「匡義，出來玩!」
一聲吆喝，趙匡義停下毛筆，往窗外的聲音望去。
趙匡胤向他招手著，手裡拿著一根竹竿，似乎迫不及待地要獻什麼寶。
見哥哥的招呼，趙匡義欲起身離開書房，卻被身旁悲情的眼神所阻止。
教習字帖的老師一面以袖拭淚，一面無奈的說:「趙匡義啊，看看你兄長，成天不讀書只會闖禍，難道你想跟他一樣嗎?趙家只剩你一個聰明乖巧的孩子了，不要貪玩，老師可不希望趙家的香火絕後啊…」
看到老師想挽留他的泣相，趙匡義心裡雖然很掃興，但還是乖乖的坐回椅子上，繼續習字。自從趙匡胤有一次把老師整的團團轉之後，這位仁兄再也拿他沒輒，只好把希望全寄託在趙匡義身上。幸好趙匡義懂得體諒老師的心情，總不讓他擔心，要是連趙匡義都沒教好的話，他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趙府的主人趙弘殷了。
趙匡胤看趙匡義沒有動靜，便抿抿嘴唇，不再呼喊他，於是找了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進來玩耍。院子鬧哄哄的，正上演趙匡胤的表演秀。
「喝!哈!」只見趙匡胤掄起竹竿，左揮右挑、上刺下劈，凌人的氣勢伴他一身武功發出，厚實的吆喝聲彷彿穿透了風，將空氣劈開兩半。圍繞在他四周的孩兒們對他精湛的武藝招式嘖嘖稱奇，不時發出驚嘆，紛紛拍掌喝采。
趙匡胤一得意，便一個轉身撐起竿子，使出凌空的絕技。沒想到這一撐，他失去平衡不小心摔進了水塘裡，惹來一陣笑聲。
濺起的水聲很大，穿過窗子到趙匡義耳裡。趙匡義看見趙匡胤爬起來，滿身是泥，卻還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，不禁嘆了一口氣。兄長三天闖一小禍、五天闖一大禍的紀錄他早已見怪不怪，但心底總會浮出一股擔心。想著想著，不知不覺筆隨手停下擱在空中，心思飄到怎麼幫兄長善後的事情去。
「趙匡義…」
「…啊，對、對不起!」

趙弘殷有兩個心肝寶貝，一名趙匡胤與趙匡義。兩人長得同樣俊秀可愛，又各有才能，然而他們的性格卻是大相逕庭。匡胤愛好習武，作風大膽又頑皮，老是惹事搞得別人一個頭兩個大。相反的，匡義喜讀書，詩詞書法無一不精，文靜沉著的他，深思熟慮的性格，都是因為兄長的頑皮練就出來的。
但很奇怪的，生活在趙府裡的官婢，都喜歡趙匡胤莫過於弟弟趙匡義。這奸詐的的小鬼就是會看人臉色，在外人面前處事的態度都和平時不同，若你不認識他，還真無法從他那四平八穩的風度之中看見貪玩的影子。
「哥哥你怎麼又偷跑出去玩沒上課?要是老師去跟爹爹打小報告，你準吃棍子了!」
「我才不怕咧!有一句話不是說『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草蛇』?上次我只是戲弄那老師一下下，他就怕死了，他才不敢對我怎樣咧!」
「是草繩啦!你果然都沒有好好讀書，我要去跟爹爹講!」
「別、別這樣嘛!匡義你最了解我了，再放過我這次吧…」
「都那麼大了還一直闖禍，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已經十五了啊…」
黃昏，趙匡義和趙匡胤走在通往飯廳的路上。趙匡義一面替趙匡胤整理衣袖，一面咕噥著。想起以前，趙匡胤為了逃課，居然在老師不注意的時候塞了一條蛇在他口袋裡，嚇得老師連滾帶爬的回家…
進入飯廳，父親趙弘殷與母親杜氏正等著這兩個孩子吃飯。
「爹!娘!」
「匡胤，匡義，坐下來吃飯!」
「爹爹我跟您說，昨天有一個老翁教我幾招棍法，今天我練了幾回，大家都拍手叫好呢!」一邊吃飯，趙匡胤一邊說著今日的豐功偉業。
「喔?那待會使些招給爹看看。」
「好!」
趙匡胤迫不及待要去拿竹竿來，卻被趙匡義一把拽住拉回位子上。
「吃完飯再去!還有，嘴裡有食物的時候不要說話，很難看!爹爹，您也別再寵哥哥了，您都不知道…」話未完，趙匡胤馬上摀住匡義的嘴不讓他說下去，一臉陪笑面向父親。
「嗯…」趙弘殷捋捋鬍鬚，覺得有趣道:「孩子的娘啊，其實我一直覺得，匡義這小子真是比妳更像母親了，嘮叨的功夫真有妳的骨子。」
趙匡義撥開匡胤的手，大聲說道:「還不是因為哥哥一天到晚惹麻煩!」
「匡義!!...」
見弟弟洩了底，匡胤小聲斥喝匡義。
「哈哈哈…」趙弘殷大笑，輕輕彈了一下趙匡胤的額頭:「你這鬼靈精怪的小鬼，再不改改愛玩的個性，爹認為你到20歲都還長不大呢!」
趙匡胤嘟著嘴表示抗議:「我一定會長大啦!」
「怎麼說?」趙弘殷問，注視眼前可愛的孩兒。
趙匡胤突然胸有成竹起來，他從椅子上起身與父親相視，眉間透露著一股認真的宇氣。
「因為我長大要當皇帝!」
三人驚訝一陣，呆愣的表情浮現於臉上。
趙匡胤道:「我想要打遍天下無敵手，享盡榮華富貴，然後當上皇帝。不管有什麼困難，還是阻撓我的人，我會把他們統統幹掉!」
「好!真好!」趙弘殷對匡胤的偉大志向甚是讚賞，深受感動拍了拍手。
「爹爹，您的兒子可是將來要當皇帝的人才呢!」趙匡胤很奸詐的笑道:「所以，幫我買把弓箭吧，爹爹~」
「好!好!匡胤人小志氣大，爹爹什麼都買給你!...」
「…明明就是人小鬼大…」匡義無言的嘆氣，不知該說兄長討人喜歡的行徑是好還是不好。
母親杜氏在一旁看著，捂著嘴輕輕地笑著說:「你呢，匡義?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呢?」
「咦?我…」
母親這麼一問，匡義當下竟回答不出來。
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。
「…我想成為怎樣的人呢?」

一個盛夏的早晨，匡義正在書房讀著經書。
後邊突然傳來開門聲，匡義回頭一看，向來不可能踏進書房一步的趙匡胤竟然走進來，兩手交叉在背後，一副非常正經的樣子。
趙匡義訝道:「哥哥，你終於下定決心要讀書了嗎?」
「我是來告訴你，書有多討厭我。」
「???」
兄長的話讓趙匡義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，只見匡胤擺出正經八百的表情，拿起匡義放在案桌上的經籍，轉過身走了一段距離，十分仔細地瀏覽著。
沒多久又走了回來。
「唉你瞧，書真的很討厭我啊，一被我拿到，馬上就…」
他一把書放回桌上，匡義立刻從椅子摔到地上，伴著一連串驚叫。
「哇啊啊啊啊啊!!!」
書上爬滿了蚯蚓，肥肥長長的好多條同時在扭動，彷彿是從字裡行間鑽出來一樣，嚇得匡義臉色鐵青。
「你看，字都變成蚯蚓了!嗚哇，好噁心，匡義，我們快點離開這裡!」臉上一點都感覺不到噁心的趙匡胤，拉起匡義的手快速奔離書房。

直到了趙府外頭，匡胤才停下來。一反剛剛的正經模樣，此時的他充滿了戲謔的笑容，手裡拿著裝蚯蚓的空瓶子。
「嘿嘿嘿，你果然還是這麼膽小啊，匡義。」
匡義仍處於方才的恐懼之中，一見狀，鼓起臉生氣地怒道:「你欺負我!我要回去跟爹爹講!」
「欸且慢且慢，孔子不是說不追究過錯的人才是君子嗎?那你不是君子了!」
「孔子哪有這樣說!...」
就在兩兄弟鬥嘴之際，兩個跟他們年紀差不多大的少年朝這走來。
「匡胤大哥，你好慢!不是說今日要帶我們出去蹓達蹓達嗎?」
「抱歉抱歉!下次不會了!」匡胤轉身笑道，突然把趙匡義拉到身旁，指著他說:「跟你們介紹一下，這是我兄弟，他叫趙匡義，比我小幾歲。」
「這些是我小弟們，我們之前在後院玩劉備、關羽、張飛桃園三結義，後來就結拜為兄弟了。」趙匡胤炫耀似的說著。趙匡義只是斜眼看他:「…你只有這種故事才會記的特別清楚…」
其中一個長得較壯的孩子前進一步，伸出手對匡義說:「你好，大家都叫我二虎，以後我們就是兄弟了。」
「你好，我是…」匡義有些怯怯地握住他的手。
另一個孩子長得矮小，嘴巴卻特別大，看起來就是很多話的人。他用雙手包住兩人握著的手，岔話道:「我是小丁子，請多指教。」
「…我是趙匡義。」
匡胤挺起胸來，背起一個很大的包袱，對三人喝道:「既然人都到齊了，跟著大哥我走吧!我帶你們找好玩的去!」
「等一下!」匡義說:「要玩你自己跟你朋友去玩，幹嘛我也要來?」
匡胤拍了拍胸脯:「你整天關在書房裡，身為兄長的我想帶你出來增廣見聞啊!不是有話說什麼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』?我說的對不對?」說到最後，他還認真地問匡義，深怕自己說錯，被小弟們看笑話。
匡義沒有回答，滿臉無言看著他。
匡胤小小聲地嘟囔道:「而且，我就是想要跟你一起玩嘛…」
「就這一次。」
「咦?」
「…就這一次跟你出來玩!」匡義說，臉上有些靦腆。
「嘻嘻!那我們走吧!」匡胤對弟弟露出微笑，然後跑到最前頭，當起領頭邁大步向前走。
「大哥，我們要去哪兒玩?」小丁子突然問道，這下連匡義也好奇起來。
匡胤沒回頭，很神秘地說:「跟著我走就對了。」




燥熱的正午，匡胤一夥人踏著草叢，走在茂密的樹林裡。綠蔭一片一片填滿四圍的景色，像絲綢般的陽光從葉縫間透出，在地上留下點狀、線狀的斑駁。
大毛和小丁子興高采烈地跟在趙匡胤後頭，嘰哩呱啦與他有說有笑，直到匡義大喊他們才記得還有一個人。
「等、等我一下…呼、呼…」好不容易趕上，匡義馬上蹲下身休息，喘氣喘得非常急促。
「真是，體力怎麼這樣差…」匡胤瞇起眼，小小數落匡義一句。
「你、你為什麼沒告訴我這麼遠…」匡義說，連反駁都喘不過氣來。
「男子漢本來就要學習吃苦!這點路程算什麼，是不是，兄弟們?」
「是!!」
「……」
匡義呼吸還未平復，匡胤把四周觀察了一陣，又招了招手:「走了!」
「我們、我們到底是要、去哪裡…」
見匡胤沒回答，匡義只好摸摸鼻子，不管身上早已汗流浹背，硬是小跑步跟了上去。
「…不過這兒野鳥還真多…」他邊走邊喃喃。
越入深處，陽光越是不見底，只在葉縫之間一閃一閃，當起了星子來。
趙匡胤突然停住腳步，「這裡可以了!」他拿下包袱丟在地上，開始活動起筋骨來。
偌大的包袱與地面碰撞發出了硬木似的聲響，趙匡義一聽，隱隱猜出他們要玩樂什麼。
「…該不會是要來這兒打小鳥吧?」他隨口脫出。
匡胤大喜，不斷地拍著匡義的背:「不愧是我兄弟，真了解我!」
匡胤彎下身將包袱解開，幾把精細的木弓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。
「嘩!!!」
驚嘆聲連連，大毛崇拜地看著匡胤問:「這些都是大哥做的嗎?」
「哼哼，感謝我吧!」
「謝謝大哥、謝謝大哥!!」
只見大毛和小丁子學朝臣跪在地上不斷叩頭，就像在謝皇帝那樣，匡胤搓搓鼻子，心裡暗爽的很。
「看!」他從那堆木弓木箭中拿出一把比其他都還要大的弓來，還有一個有背帶的箭筒，「這是我爹爹買給我的，裡頭的箭比我削給你們的都還要銳利呢!」
大弓上的木紋如流水般漂亮，讓兩個少年又多了一聲讚嘆，迫不及待地伸手想摸摸看。
但匡胤撥開他們的手，一副君臨天下的樣子:「欸欸欸，不許碰，這可是大哥我的東西耶!」
「大哥果然是大哥，用的東西都跟我們不一樣!」
「那是當然的囉。」
「大哥，待會兒借我們玩一下嘛，好不好，大哥?」
「不行。」
「就、就算是摸一下也好、只借摸一下…」
「嗯…」
「這樣好了，我把我爹買給我的木劍送給你，你就借我一下，好不好?」
「那、那我也拿我家的…」
匡義默默地看著一齣“朝臣奉承皇帝”的芭樂戲，撇了撇嘴角。
他拿起一把木弓和一支細細的木箭，箭頭削的很銳利，感覺手指頭一摸就會滲出血來。
完全沒有拿過這種東西的他吞了吞口水，似乎對這種事兒有點恐懼。
「好啦好啦!」匡胤囂張地擺手說道:「今天打獵比賽，誰打下最多小鳥就能用這把弓射一支箭，看在你們是我兄弟的分上，我會手下留點情啦!」
「謝謝大哥!」
「另外，輸的人要處罰跑三圈樹林!」
「喔－!!」
匡胤興致勃勃地叫道，大毛和小丁子隨聲附和。

「咻－!」
匡胤向著樹木高處射出一箭，下一秒一個灰白色的物體從樹上掉下來，那是一隻斑鳩。
「好耶，中了!!」匡胤喜道。
幾個少年在樹林間奔走著，每射出一支箭矢，鳥群便驚慌失措地飛離樹叢，卻使牠們更成為明顯的目標。
「看我的!」閉上一眼，趙匡胤眉毛豎起，銳利的眼神能媲美箭矢的尖利。他舉弓瞄準飛出的鳥群，疾速放箭。
「大毛，快看!大哥一口氣射下了兩隻耶!」
「不愧是大哥，比我們都還要厲害!」
“一箭雙鵰啊…”匡義坐在一石頭上，手倚著下巴看著自己兄長的英勇姿態。
不管鳥兒怎麼飛怎麼逃，匡胤總是有辦法打下幾隻來，大膽而自信的神態使他受人注目。看著看著，漸漸地匡義也開始崇拜起他來。
他好像突然能了解為什麼匡胤想當皇帝，因為他有這個資質，有著想要什麼就會努力去得到的勇氣。
他不自覺地微笑，慶幸自己有個這樣的哥哥。
相比之下，他好像不是個有抱負有理想的人。
“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呢?”母親的話依舊在耳邊繚繞，想當時竟答不出，真覺自己好沒出息。
轉頭望向躺在旁邊弓和箭矢，他用手觸摸它們，感受流線型的弓身質感。摸著摸著，匡義握住弓柄，學著兄長的動作拿起箭矢架在弦上，但隨後又放棄。
他實在不會玩這種東西。他很苦惱，也很無聊。
他突然想回家了。他好想回到他典雅的書房裡，浸泡在書香的氣息中，朗誦古人的詩詞佳句…即使上面的文字會變成蚯蚓。
「匡義，你枯坐在那兒幹什麼?來玩啊!」匡胤終於發現匡義的存在，朝匡義喝道。
「我不會玩。」
「不會?早說，我來教你不就會了?」
匡胤把匡義拉到草叢中央，選定了目標之後，拉起他的左手握住弓，另一隻手握住他的右手拉箭，很用心地解說:「看好囉，把箭放在這一條細細的線上，用眼睛瞄準目標，然後…射出去!」
柔弱的右手承接匡胤可怕的力道，箭矢向前疾飛，不偏不倚嵌入前方的樹幹裡。
「來，換你試試看。」
這時大毛和小丁子都回來了，匡胤還向他們炫耀一番，叫他們安靜看好。
雖然已經受過兄長的教導，但自己好像還是沒法領會其中的訣竅。他很想跟匡胤說不要，可他在一旁看著，還露出自信滿滿的眼神…
原來古人的話也是會錯的，名師不一定會出高徒。
顧及他們的期盼，他只好硬著頭皮，握緊木弓努力拉開。力氣不怎麼大的他，拉著箭矢的右手不斷發抖，但仍舊拼命地使力。
他知道大毛和小丁子都在旁邊看，他不能丟匡胤的臉。
所以，他想做好，如果可以的話。
他屏起氣凝起神，閉起左眼，直視眼前，地上的那隻鳥兒。
「哈、哈、哈啾!是不是很晚了，好冷…」
小丁子突然在這時打了個噴嚏，嚇到了匡義，手中的箭沒穩好就放了出去。
鳥兒快速飛走，箭直直衝進草叢裡。
「可惡，竟然沒射中!」匡胤扼腕地啐口，很掃興的望著消失的箭矢。
「對、對不起…」
趙匡義還在道歉，前方忽然傳出一聲嚎叫，「咦?其實有射中?」匡胤訝異地抬頭張望。
只見被射中的“目標”從草叢裡頭衝出，讓趙匡胤一行人臉色大變。
大毛第一個喊叫出來。
「山豬!是山豬!匡義射中山豬的屁股!」
「什麼?!」
好地方不射，居然射到一隻山豬的菊花，這下不惹牠生氣也難，蓄勢待發要往這裡衝來。
匡胤見情況不對，馬上大叫:「快、快跑!」
山豬齁齁叫著，皺皺的豬鼻旁兩根獠牙白得發亮，朝少年們疾奔而來。匡胤他們拔腿就往後邊跑，伴隨害怕的尖叫。
「快、山豬不會爬樹，大家快爬到樹上!!!」
一聽匡胤斥喝，大毛馬上抱住離他最近的樹幹拚命往上攀爬，小丁子則抓住樹藤盪上樹腰，抱住枝幹不敢動，匡胤也快速地爬上樹，努力想著要怎麼應付火爆的山豬。
這下匡義慌了，他跑的慢又不會爬樹，馬上就成為山豬的目標。
知道山豬追著他跑，匡義只能不斷地向前逃，只是隨著力氣的消耗，距離慢慢被拉近。
慌亂中他一個不小心，腳竟鉤到匍匐的樹根，絆了一跤。
在樹上的三人大驚失色，匡胤更是大叫出來。
「匡義!!!」
匡義想要爬起來，卻無法把腳從纏住的樹根中拔出，而後方的山豬正朝著他這兒撞過來。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，全身發抖。
“誰來救救我!”
山豬突然一聲哀嚎，匡義睜開害怕的雙眼，他沒死!
往後一望，一支箭插在山豬的左眼裡，豬血不斷從眼角流出，淋漓黏膩的血跡更增添匡義的恐懼。
「匡義，你還在幹什麼?快逃啊?」
這麼一喝，匡義才發現剛剛射箭的人站在他身前。
「哥哥!」
伏在地上的他往上一看，趙匡胤的肩膀好像放大了數倍，他穩穩的擋在匡義前面，預備又要拉弓。
好不容易終於把腳拉出來，匡義小小聲的對匡胤說:「哥哥，怎麼辦，我不會爬樹…」
「躲在我背後，不准離開半步!」
山豬終於從痛楚中覺醒，吐出比剛才更粗的喘息，看起來是更憤怒了。牠瞪著趙匡胤，趙匡胤也瞪著山豬，彷彿下一秒就要決勝負。
「大哥加油!」
「上啊把牠幹掉!」
不理會樹上小弟們的吶喊，趙匡胤嚴肅地瞇起眼，再度放箭射向山豬，然而再尖的箭矢，仍然只是給小孩玩耍用的，細細的箭矢能夠插入鳥兒的身體，卻無法深入山豬厚厚的豬皮。
「呿!可惡!」
這山豬可真火了，二話不說就往他們衝來。匡胤連射了好幾回，山豬就像是不痛不癢，仍未減緩速度。
匡胤帶著匡義逃到另一方向躲避，但隨後山豬馬上又往他們這兒猛衝。
「可惡!該怎辦才好!」心中充滿著不服氣，匡義怒道:「我可是將來要成為皇帝的男子漢，豈能在這裡，敗在區區一隻山豬的手下!」
就在匡胤苦惱之際，匡義突然在耳邊對匡胤說了些話:「哥，有個辦法不知行不行的通…」
匡胤一聽:「好主意!就這麼辦。」
下一秒，兄弟倆便分開行動。匡胤離開匡義的身邊，讓山豬的目標又剩下匡義。
匡義跑到一棵粗壯的樹幹前，便停住腳步不再逃。
「喂!你怎不逃，快逃啊!」大毛喊，不知道他要做什麼。
山豬又往他奔去，就在快接近他的剎那，匡義溜到樹幹後方。山豬來不及煞住，立刻在樹幹上撞個正著，從眼裡流出的血也印在樹皮上。
此時，匡胤出現在山豬的背後，瞄準牠的後腦勺迅速發箭。
「喝啊──!!!!」

夕日已在地平線下，一群筋疲力盡的少年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「糟了，竟然搞到那麼晚回家，我娘一定又會罵我了…」大毛說。
「真是的，竟然遇上山豬，害比賽都沒法比了。」匡胤雙手抱著後腦勺咕噥著，在他身旁的趙匡義一直低著頭，什麼話都沒說。
小丁子突然停住腳步，大家轉身過去看他。
「都是你害的啦!」他生氣地指著匡義，「連射箭都不會射，還搞了麻煩讓大哥收拾，你到底是不是兄弟啊?」
「對不起…」匡義低下頭道歉。
「真是的，害我今天玩的好不高興，大哥，下次不要找他出來玩啦!什麼都不會玩，走一段路就哀哀叫…」
匡義聽著他罵，拳頭下意識的握緊，卻沒有反駁。
小丁子大叫:「窩囊廢!我才不想把你當兄弟呢!只有大哥和大毛才是我的兄弟!」
這話一出，觸了匡胤的逆鱗。他走到小丁子面前，面無表情地就往小丁子臉上打了一拳，力道之大竟把他打倒在地。
「唔…?!」
小丁子摀著紅腫的臉頰驚愕地望著匡胤，後者難看的臉色讓他心生畏懼。
「你才是窩囊廢!」匡胤吼道，憤怒的表情一覽無遺:「不管他再怎麼懦弱、不會玩，他還是我兄弟!對我的兄弟無禮，就是窩囊廢!」
他指著小丁子罵道:「你這傢伙，不配和我稱兄道弟!」
小丁子剛剛被打了一拳，又被匡胤罵成這副德性，心裡那種不服氣的情緒從眼中溢出來。
「嗚…你打我，我要回去跟爹爹講，你打我…」
「煩死了，還哭，果真是窩囊廢!看我在給你幾拳，消我心頭之憤!」
「喂!住手啊、大哥，別打了…」
「嗚、哇、哇啊…」

「咻－!」
晚間的後院，傳來一陣陣破空的箭響，卻都沒能射中目標。
匡義又架了一支箭在弦上射出，但仍舊無法射中牆上的標靶。
他的心裡真的好生氣，以往都是他在處理趙匡胤的麻煩，沒想到這次反倒給趙匡胤添了麻煩。
都是他造成的，害得這次趙匡胤惹出了大事。
如果自己能再有骨氣一點，這些事情說不定就不會發生了。
想著想著，匡義生氣的再度射出一箭。
「匡義、匡義!」趙匡胤在趙府奔走，尋遍四周就是找不到趙匡義。終於踏進後院，發現趙匡義就在這，而他竟然在練習射箭。
「難怪我的弓箭不見了，原來你借走了。」匡胤嘻皮笑臉的走向匡義，「怎麼啦?是不是對今天的打獵意猶未盡?早說嘛，我也來射幾發…匡義?!」
稀薄的月光從黑雲背後出現，匡胤這才看清楚匡義的臉，流著兩道淚痕。
「都是我的錯。要是我…」嗚咽的聲音化作淚水在清秀的臉龐上滾落，「要是我會射箭，今天就不會讓你冒死保護我，也不會讓你、去打小丁子…最後還讓爹爹去跟小丁子的爹爹送禮賠罪，才沒丟了官…要是我會射箭的話，我就不會給你添麻煩了…」
「你好厲害，大家都仰慕你，好像你真的是皇帝一樣；你的結拜兄弟也都好厲害，體力好又會玩，只有我…連我想練好射箭也不行，即使練得再久，射不中就是射不中…我什麼都不會，只會舞文弄墨，根本沒辦法給你面子…」
握緊的拳頭不斷地顫抖，匡義越說越傷心，眼淚撲簌簌的一直掉。
「小丁子說的對，我根本就是個窩囊廢。為什麼我就不能像你一樣強，有骨氣、有膽子、還有那麼高深的抱負?要稱的上是你的兄弟，應該必須要跟你一樣強才對!...」
「我想，大毛和小丁子比我更適合當你的兄弟吧!我根本不配當你的弟弟…」
「胡說!」
突如其來的怒斥嚇到了他，未完的話含在嘴巴裡。
「誰教你這樣想的，全是胡說!」匡胤雙手交叉在胸前，生氣地說:「你忘了嗎?如果不是你跟我講怎麼殺死山豬的方法，我們早就逃不了了! 我雖然厲害，可是頭腦這邊就完全不行了呀!而且，要是你跟我一樣強，那我也會把以後的你當作敵人幹掉的! 我還寧願你弱一點，躲在我身後幫我想點子，讓我能用你的機智戰勝敵人，這樣才好!」
「就算你真的沒骨氣、真的什麼都不會，可是你還是我的親弟弟，那些結拜兄弟哪一個能取代你啊?」
「聽著!」匡胤大喊一聲，把呆若木雞的匡義拉回來。
他用大拇指指著自己胸前，篤定地說道:「你永遠是趙匡義，永遠是我的弟弟，想要成為有用的人，就成為在我背後的人!」
匡義聽著兄長這番話，臉上的淚水湧的更兇了。匡胤見狀著急起來，只又罵道:「哭、哭什麼哭，男子漢大丈夫，不准哭!...」
知道哥哥嘴上無情，卻是在安慰他，匡義連忙抹乾鼻涕擦乾眼淚，忍住抽泣:「...嗯，我不哭，我不哭。」
見匡義止住了眼淚，匡胤終於放下心來。他讓匡義靠在他的肩膀上，輕拍他的背小聲嚷嚷著:「真是，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種笨蛋，罵自己是窩囊廢…」
匡義露出了笑容。頭一次，他真覺得他是弟弟。
頭一次，他覺得哥哥的臂彎好溫暖。

「娘，我知道我長大要當什麼了。」
他這麼說，臉上充滿燦爛的笑容。
「我要當皇帝的弟弟，永遠當皇帝的弟弟。」


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END


-偽˙角色設定-

奉上小小義&小小胤的青春洋溢的少年生活史，先聲明:兄弟愛有，但是如紐西蘭天然礦泉水那樣的純水之愛唷(啥)
拜託，要是寫成非清水，我兒子小煜晚上會來刮我的床…(怨靈囧?)
快9000字的短篇(短篇?)，根據YUKI的設定來寫，但避免太超過，稍稍收斂了一點(笑)
寫短篇好歡樂~~但是好花時間…YUKI你不要一直心血來潮啦!要多花心思多讀書~~
附上和yuki在手機裡討論出來的人設。←其實根本沒這種東西

小小胤:「白目可愛、小犯賤的哥哥。在外人面前四平八穩，私下卻天天闖禍，氣死弟弟，備君臨天下的災害氣息。」
小小義:「常為皇兄糟糕行徑而無言的弟弟。」
其他人屬配角，不予備載。

yuki你的圖快點交出來!!!